鄭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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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编辑]

   為了理解這一點,應當回憶他的親密朋友和接頭人羅曼·馬利諾夫斯基一段奇

怪的歷史。用列寧的說法,馬利諾夫斯基是“俄國的培培爾”,是五金工人工會領 導人。早在1911 年,某些黨員就認為,馬利諾夫斯基有很大疑點。這時,他已被 選為莫斯科在國家杜馬的代表,成了布爾什維克議會黨團的頭兒。當杜馬主席得知 他為警察局工作,建議他悄悄地離開。馬利諾夫斯基從首都消失了。

   他消失後,布爾什維克很震驚,想起了關於他當奸細的傳聞,決定調查,成立

了專門的委員會。馬利諾夫斯基同意到場接受審查。委員會聽完了所有的控告。但 列寧頑固地為馬利諾夫斯基辯護。結果,委員會宣布:“關於奸細的指控查無實據。”

   而且,委員會決定不宣布馬利諾夫斯基用來解釋他離開杜馬的原因的一段私事。

此後,列寧一直堅決庇護自己的寵兒。這時,年輕的布哈林已經是俄國社會民主工 黨很有影響的一位黨員了。他激烈反對馬利諾夫斯基,列寧用黨中央公文紙給他寫 了封信,要是他繼續誹謗馬利諾夫斯基,就要被開除出黨……馬利諾夫斯基恢覆了 名譽後,繼續為黨服務。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他志願參軍,身負向德國人投降的 秘密任務,要在俄國戰俘中宣傳布爾什維克的主張。黨務檔案館裏保存著列寧給馬 利諾夫斯基的信,信中關切地告訴他,已於1915 年給他往戰俘營寄去衣被。但是, 二月革命後,馬利諾夫斯基的內奸勾當被揭發。列寧……竟然繼續為他辯護到底! 他堅定地對臨時政府的特別委員會聲明:“我不相信馬利諾夫斯基是內奸。”可是, 證據越來越多,布爾什維克只好讓步。馬利諾夫斯基的名字同阿澤夫、傑加耶夫一 樣,成了內奸的代名詞。但是,十月革命勝利後不久,1918 年10 月,馬利諾夫 斯基……竟然從德國回到彼得格勒!他立即被捕,並被押送到莫斯科。11 月5 日, 克裏姆林宮舉行審判。馬利諾夫斯基在法庭上發表了一項奇怪的聲明,路易斯·菲 舍爾在一本關於列寧的書中提到了這項聲明:“列寧應當了解我同警察局的聯系。”

   他請求當堂對證。但是,最高法庭偵查委員會匆匆忙忙地把他槍斃了。
   事實就是如此。這樣,問題油然而生:馬利諾夫斯基為什麽要回來?
   列寧在向臨時政府特別委員會作證時說:“我不相信馬利諾夫斯基會當奸細…

…因為,就算他是奸細,密探局得到的好處也遠不如我黨得到的多……”

   也許,列寧的這段證詞包含了這件怪事的謎底。的確,馬利諾夫斯基給黨帶來

的好處要比害處大得多。他在杜馬發表的富於感染力的演說、刊登謀反言論的布爾 什維克《真理報》的生存……對這一切,密探局為了掩護馬利諾夫斯基,不得不迫 使當局容忍。

   密探局的一名領導也說起過這一點:
   “看了他在杜馬的演說,我得出的結論是,同他已不能繼續工作。”
   這是一個受騙的人的心聲。
   在思考馬利諾夫斯基的故事時,我回憶起年輕時遇到的一件事。那件事發生在

我在歷史檔案學院求學時。

   那年,我們在歷史檔案館上實習課,上面說過的奸細和革命者的檔案卡當時就保

存在那兒。在那些年,老布爾什維克經常到歷史檔案館來找資料,以便證明對革命 有功,可以申請特種養老金。

   功勞是根據革命者檔案卡查核的,同時,還要根據奸細檔案卡查核!有時,某

人的姓名在兩套檔案卡都查到了。功勞卓著的革命者原來是奸細!

   就在那時,我成了這件事的目擊者。又一名老布爾什維克請求出具有關自己革

命活動的證明。女檔案員在兩套卡片裏都找到了他的姓名!

   此人毫不懷疑地到檔案館來取證明。實習的導師對我很照顧,談話時讓我在場

……我記得那是個高個子的老人,一頭蓬蓬松松的白發。我永遠忘不了他在聽到實 情後的冷笑。

   這段奇怪的談話令人難忘。我憑記憶轉述。
   他:“對,我是曾被列為情報員,可是我不是情報員。”
   檔案員:“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經黨的同意這樣幹的。我們就這樣搞情報。可惜,派我到警察局去的那

些人,早就被斯大林槍斃了。您只好相信我的話。”

   “可是,您出賣了……”她說了幾個革命者的姓名。
   “這是征得同意的。”
   “什麽?!”
   “是征得派我去的人同意的。為了讓警察局相信我,只好這麽幹。不過,我可

以向您擔保,要是被我出賣的人知道了這個情況,他們會讚成我這麽幹的。我們的 生命屬於黨。為了黨的利益,我們獻出了自由和生命。”

   “可是,您沒問問您的受害者?”
   “這是小市民的議論。不過,現在這很難理解,因為革命者都犧牲了,活下來

的是資產階級分子。熱月政變勝利了。”

   我記得很清楚,他沒跟我們告別,站起來就走了。
   讓我們回憶一下巴枯寧的《教義問答》:“打入社會各界,包括警察。”
   著名的社會黨人安熱莉卡·巴拉班諾娃記下了列寧關於應利用奸細為革命謀利

的一段話,這段話使她大吃一驚:

   “你們什麽時候才會懂得人生?奸細?要是可以的話,我會把他們關在集中營

裏,關在科爾尼洛夫身旁套情報。”


泉石書庫

不同的說法[编辑]

   先講我關於馬利諾夫斯基的說法。警察得知馬利諾夫斯基歷史不幹凈(強奸、

偷竊等等),就訛詐他,要他當情報員。看來,他就打定主意把這一情況報告列寧。 不出對列寧了如指掌的馬利諾夫斯基所料,領袖對他過去的劣跡無動於衷,因為這 些劣跡對黨無礙。《教義問答》呼籲同匪盜合作,從這個角度講,馬利諾夫斯基是 無罪的。但是,警察局把他逼上了絕路。不能讓他們給“俄國的培培爾”抹黑,因 為這樣就會給黨抹黑。理所當然的是,列寧想出了一個絕對符合《教義問答》精神 的主意:馬利諾夫斯基應當同意當奸細,以便讓警察反過來為我所用。當然,後來 隨著馬利諾夫斯基同警察局相互關系的發展,不得不犧牲“某些同志”。不過,被 出賣的是那些最沒用的人。但是,馬利諾夫斯基現在給黨的事業帶來的好處卻大得 多了。多虧了警察局,馬利諾夫斯基進了杜馬,可以毫無障礙地批判專制政權。他 還給布爾什維克報紙《真理報》幫了大忙。這種“奸細”行為通常都是在絕對保密 的情況下發生的,很可能除了領袖本人,誰也不知道這一點。正因為這樣,革命成 功後,馬利諾夫斯基才回到俄國。但他忘掉了《教義問答》:主要的是有利於革命 事業!列寧不能說出本黨有刑事犯罪支隊。於是,健忘的馬利諾夫斯基就被法庭判 了極刑。

   但是,這未必是絕無僅有的例外。這個黨向來信奉“為了革命事業可以無所不

為”,很可能,在這個黨內,雙重問諜是慣例。

   那個狡詐的東方人比任何人都更適於充當這個角色。也許,為了使“炸彈生意”

更順當,科巴獲準同警察局接觸。不然的話,他那順利得出奇的逃跑和輕而易舉的 出國早就引起列寧的警惕了。這裏當然得犧牲某些人。但是,科巴不見得只出賣 “沒用的同志”。他可以借警察局之手,順便報私仇。至於警察付給他的酬勞,科 巴當然給了黨。

   “同秘密情報員分手時,不應該激化同他的私人關系,但與此同時,又不應該

使他今後仍有機會利用搞偵緝的人。”(摘自警察署秘密指令)

   看來,如同在馬利諾夫斯基問題上一樣,警察已漸漸識破了科巴的雙重把戲。

他失去了警察局的庇護,不得不處處小心。

   他只好放棄“充公”活動,集中力量做議會黨團的工作。列寧器重他的組織才

幹,他善於搞競選活動。但在杜馬選舉結束後,他就不再如此受黨重視了。領導議 會黨團的日常工作,也就是執行列寧從國外發來的指示,別人也幹得了。

   也許,正因為這樣,馬利諾夫斯基獲準出賣科巴。
   得知馬利諾夫斯基逃跑,科巴就可以推測出來:他被出賣了,成了犧牲品。
   但他並不是馬上就明白過來的。他從圖魯漢流放地不斷給列寧寫信,相信會把

他救出去,幫他逃走。因為現在警察局是不會幫他忙了,他獨自一人逃不成。

   “科巴來信問候,說他身體健康,”1915  年8 月份列寧在給卡爾平斯基的信

中這樣寫道,但他沒有給科巴回信。

   他顧不上科巴。正當科巴在圖魯漢流放地受罪時,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隨

之也爆發了社會主義者之間的大爭吵。大多數人支持本國政府。但列寧說:“兩害 相權取其輕,現在寧可讓沙皇政權失敗。”

   在戰爭中失敗,讓士兵流血,這就是革命之路。不過,幾個月後,列寧決定加

強黨中央俄羅斯局的工作時,重又對科巴產生了興趣。列寧寫信給卡爾平斯基: “勞駕,請打聽科巴的姓名(約瑟夫·朱?),我們忘了。很重要!!!”

   對,列寧已經記不得忠誠的科巴姓什麽了……
   後來,列寧改變了主意,又把忠誠的科巴忘掉了。
   科巴老是想讓別人想起他。他繼續寫民族問題的文章,因為當初在少數民族代

表科巴覆述列寧的思想時,列寧很喜歡。科巴把稿子寄出。列寧沒有覆信。

   很快,西伯利亞的流放犯增多。杜馬裏的布爾什維克議員聽從列寧的旨意,拒

絕表決軍事貸款法案。議員們奔走於俄國各地,宣傳反戰思想。於是,布爾什維克 議會黨團全體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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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编辑]

   科巴在同新來的流放犯的談話中,徹底弄清了馬利諾夫斯基的角色,和自己那

可憐的小角色。在他的靈魂中發生了第二次可怕的轉折。當初他喪失了對上帝的信 仰。現在又喪失了對上帝列寧的信仰,對同志們的信任。

   他仇恨所有的人。
   現在,他可以作個總結了。他已經37  歲,大半輩子已經過去,離死亡越來越

近。他是個什麽人物?空談家的黨的中央委員,中央委員中的多數人蹲在各地的監 獄裏,其余的流亡國外,彼此謾罵。這輩子很不順利。現在,他整天臉對著墻躺著, 既不收拾房間,也不洗碗碟。與他同住一間房的斯維爾德洛夫說,他把剩飯連盤子 一起放在地上,嘴角掛著冷笑看狗舔盤子。斯維爾德洛夫在搬到別的房子去住後, 才輕松地籲了口氣。

   這時,已開始征召流放犯從軍。沒有讓斯維爾德洛夫去當兵,認為他不可靠。

科巴獲準參軍,這就是說,官方對他尚“略有好感”。

   於是,這個凍得半死的格魯吉亞人又開始在凍土帶、在冰河上顛沛。六個星期

之後,1916 年底,他經過旅途的折磨終於被送到克拉斯諾亞爾斯克,接受醫療檢 查。幸好,萎縮的左臂使這位未來的最高統帥免征入伍。

   他的刑期本來要到1917  年6 月7 日才滿。當局又大發慈悲:2 月20  日,離

流放期結束還有3 個多月,他獲準在小城阿欽斯克服完刑。

   當時在阿欽斯克流放的有列寧的一位親密戰友列夫·加米涅夫。他是《真理報

》編輯、國家杜馬議員,於1915 年同俄國社會民主工黨議會黨團一起被送交法庭。 但是,加米涅夫在法庭上的表現很奇怪,說得確切點,表現得很膽怯,他同其他布 爾什維克議員不一樣,拒不譴責戰爭,但還是被判流放到圖魯漢邊疆區。

   到流放地之後,加米涅夫立即被召到布爾什維克流放犯的同志法庭。出庭的不

僅是中央委員。加米涅夫卻輕輕松松地獲得了解脫。他作了解釋,結果通過了一項 決議,對全體議員在沙皇法庭上的表現予以認可。

   二月革命後,彼得格勒布爾什維克的年輕領袖們想重新審判加米涅夫。
   加米涅夫派頭十足地答道:“出於黨與政治上的原因,在同列寧同志面談之前,

我無法就法庭上的表現對你們作出解釋。”

   換句話說,他讓彼得格勒年輕的布爾什維克明白,有些事是只有黨的領袖才能

知道的。果然,列寧一到彼得格勒,“膽小鬼”加米涅夫在列寧的同意下,成了中 央委員。對,看來這又是科巴很熟悉的雙重把戲。列寧委托加米涅夫在法庭上放棄 自己的信念,想讓這名忠於他的國家杜馬議員不被逮捕。但是,警察局看穿了他們 的把戲,加米涅夫還是被流放了。

   在阿欽斯克,斯大林經常拜訪加米涅夫。加米涅夫蓄著教授式的大胡子,侃侃

而談,給這個未脫野性的格魯吉亞人上課,科巴不聲不響地聽著,不時抽幾口煙鬥。 他在學。

   加米涅夫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格魯吉亞人心裏在動什麽樣的惡毒念他明白了

許多事理,改變了主意,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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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來臨[编辑]

   瘋魔的大詩人赫列布尼科夫在預言詩中把1917  年稱作“一個不速之客”。
   戰場上的失敗、食品不足和寒冷的冬天,喚起了革命者的希望。詩人亞·布洛

克寫道:“這年頭要出事,每天早上翻開報紙的時候,都提心吊膽。”

   女詩人泰菲發表在《俄羅斯言論報》上的小品文中,列出人群中最常聽到的說

法:“賣國”、“漲價”、“當局無能為力”……

   大導演梅耶霍爾德排演了話劇《假面舞會》,有一個角色在布景豪華的舞台上

穿梭疾行做鬼臉,這就是死神……

   事成了!一舉成功!在俄國往往是這樣!一年前還無法想像:彼得格勒發生了

革命!

   未來的列寧墓建築師休謝夫驚奇地寫道:“整個建築頃刻間土崩瓦解,連塵土

都沒有揚起。”作家布寧記下了一個馬車夫的話:

   “咱們全是渾人,你只要對一個人說‘推一下’,其余人就都會去推。”
   監獄大門洞開,密探局著火了。有人別有用心地慫恿人群,密探局秘密情報員

的名單就在這革命的大火中燒掉了……

   驚人的消息傳到了阿欽斯克:沙皇遜位了。上台執政的是杜馬成立的臨時政府。

科巴的命運瞬息之間發生了轉折。

   原先的精力覆蘇了,但這已經是一個新的科巴。
   加米涅夫和科巴急急忙忙地前往革命的首都。跟他們一起坐火車去的,還有一

大批西伯利亞流放犯。

   車廂裏很冷。科巴都快凍死了,加米涅夫把一雙厚襪子給了他。各個車站上都

熱烈歡迎流放犯,包括毫無名氣的倒黴鬼科巴。現在,他們被稱作“萬惡的沙皇制 度受害者”。

   在俄國向來是這樣的:統治者一倒台,社會上就會對與統治者有關的一切,產

生普遍仇恨。

   3 月12  日,西伯利亞快車把他送到彼得格勒。他來得很及時,是頭一批到首

都的流放布爾什維克。

   科巴立即就上阿利盧耶夫家去了。
   安娜·阿利盧那娃寫道:“他還是穿著那身西服,斜領襯衣和氈靴,不過,臉

顯得蒼老多了。他覺得在火車站會見群眾發表演說的人很可笑。”

   他顯得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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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巴陷入“溫和革命”的氣氛中[编辑]

   適逢三月,陽光明媚。那群實現了這場革命的小兵們平靜地坐在彼得堡的咖啡

館裏,享受店主的免費招待。這是駐在城裏的彼得格勒衛戍區部隊,都是些以各種 借口留在首都逃避前線的人。前線部隊鄙夷地稱彼得格勒衛戍部隊為“逃兵營”。 因為他們一到前線,剛交火就逃走。他們仇視戰爭,很快就成了革命宣傳的對象。 現在他們自以為是英雄,因為他們拒絕對人民開槍。

   知識分子感到幸福,因為書刊檢查取消了,頭一次享受了言論自由。政黨如雨

後蘑菇般層出不窮。劇場裏在開演前,名演員搖晃著砸爛了的道具鐐銬走上舞台, 象征俄國已解放,並高唱馬賽曲。自由,自由!彼得格勒的街頭紅旗招展,無窮無 盡的遊行隊伍,人人胸前別著紅蝴蝶結。不知為什麽,這一切讓人聯想起流血。只 有被火燒毀的派出所是黑黢黢的……那幾天,太陽也顯得特別明亮。連遜位的皇後 在給廢帝的信中也這麽寫道:“太陽多明亮……”雖說當時已經有了殺戮行為:士 兵打死軍官,警察是誰想揍就可以揍……報上已經報道:“特維爾省督被殺。”不 過,這家報紙還說明:“此人是有名的反動派……”那個昔日的流放犯興趣盎然地 靜觀事態。他理解首都的革命氣氛,包括它的知識分子思想,它那不願上前線的衛 戍部隊。但是,俄羅斯的其余部分,神聖的俄羅斯,昨天還為沙皇祈禱的千百萬農 民,他們會說什麽?

   他們說話了……3 月份,一名記者在《俄羅斯言論報》上寫道:“農民輕輕松

松地放棄了沙皇。簡直難以置信,猶如把一片雞毛從袖子上吹掉。”

   這就是說,那些認為可以在上面搞政變的人是對的?就是說,這種看法是對的,

即:奴隸之國既怕暴力,又服暴力……“學,學,一點一點地學。”

   圖魯漢的流放犯一下火車就開始行動。列寧、季諾維也夫和布爾什維克的其他

首領都流亡在國外。正如在1905 年,他們既沒有準備革命,也沒有參加革命。現 在,他們同俄國割絕了:作為俄國臣民,他們無權穿越同俄國交戰的德國。他們急 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怎麽辦?在彼得格勒領導布爾什維克組織的是年輕人,即我們 已往熟悉的斯克裏亞賓(莫洛托夫),還有他的同齡人,工人出身的什利亞普尼科 夫和紮盧茨基。他們在3 月初已經安排了布爾什維克的機關報《真理報》的出版工 作,領導編輯部的是莫洛托夫和低一級的年輕幹部。不久前他們還只能在閣樓上開 會,現在,布爾什維克征用了沙皇及其兄弟的情婦,芭蕾舞演員克舍辛斯卡婭的豪 華別墅。這真是一種惡毒的嘲弄:一個最粗暴、最激進的黨竟然搬進了這個出了名 的“愛巢”。

   科巴和加米涅夫立即動身前往沙皇情婦的別墅。
   昔日豪華的樓梯上到處是煙屁股,穿黑上衣的工人和灰大衣的士兵上上下下。

臥室裏打字機敲得啪啪響,黨的秘書處在那兒辦公。

   有勢力的圖魯漢人的出現,並沒有使年輕的彼得格勒人興高采烈。但是,圖魯

漢人手段很強硬:

   “1917  年,斯大林和加米涅夫巧妙地把我從《真理報》編輯部排擠出去。
   毫不張狂,很有分寸,”90  歲的莫洛托夫是這樣回憶那些日日夜夜的。人群

騷動、街頭演講的時刻又來到了。

   昔日的詩人科巴,在那個時期一直在《真理報》當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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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接觸國家政權[编辑]

   他在《真理報》上發表的文章將使歷史學家吃驚:居然把他的導師列寧的觀點

拋到腦後。這場資產階級革命顯然很合他的心意,使他的生活順順當當地實現了轉 折。他讚美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徹底忘掉了這一點:對列寧的追隨者來說,不可能 存在一個統一的黨,只存在布爾什維克和孟什維克這丙個死敵。什利亞普尼科夫和 年輕的彼得格勒人呼籲人們照列寧的號召行事——在前線同敵軍稱兄道弟,立即停 戰,而科巴這時卻在《真理報》上寫道:

   “‘打倒戰爭!’這個口號作為一條實踐道路,目前根本行不通。”加米涅夫

走得更遠,號召戰士們“以子彈對付德國子彈”。

   科巴不僅寫文章,他還同加米涅夫一起扭轉彼得格勒布爾什維克的政策,開始

搞一場對列寧的追隨者來說無異於犯罪的運動:使布爾什維克同左翼孟什維克聯合 起來!

   後來,托洛茨基在文章中寫道,科巴在那些日子迷失了方向,“追隨加米涅夫,

重覆孟什維克的主張”。

   托洛茨基說得對,不過,他不了解個中原因。
   革命一開始,在彼得格勒就建立了與臨時政府並存的第二政權——工人和士兵

代表蘇維埃。“蘇維埃”這個詞早在1905 年革命期間就成功地誕生了,就其古老 詞義而言,這是指共同考慮,平等磋商。

   這個詞源於農民意識——俄羅斯的村社議事傳統。
   被革命浪潮沖得搖搖晃晃的杜馬想防止混亂,但這時,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

這兩個革命黨已經在兵營和工廠裏搞了多次“飛行選舉”,即舉手表決。2 月27 日宣布成立彼得格勒蘇維埃。進入蘇維埃的有工人代表,最重要的是,有部隊代表。 領導蘇維埃的,當然是那些最善於指揮選舉的人,革命知識分子——社會革命黨人 和孟什維克。現在,在杜馬開會的塔夫裏宮又出現了一個政權——蘇維埃。

   在士兵代表的協助下,蘇維埃控制了衛戍區,發布了著名的“一號令”:
   現在,部隊由士兵委員會指揮,軍官受士兵監督。這樣,軍紀就完了。已經出

現了迫害軍官的現象……

   對,蘇維埃是一股力量,同軟弱的臨時政府分享權力。蘇維埃主席,社會革命

黨人克倫斯基已經進了臨時政府。

   蘇維埃搞了新章程:部隊開進杜馬開會的塔夫裏宮。表面上這是為了對社馬表

示支持。但是,3 月3 日,杜馬主席羅江科差點沒被來到這兒的水兵打死。科巴現 在每天可以觀察同樣的場面:

   塔夫裏宮前面擠得水泄不通,到處是穿灰大衣的士兵和穿黑上衣的工人。滿載

士兵和工人的卡車,刺刀林立,紅旗插滿,沖進入群。不斷有人叫喊,發表煽動性 言論。宮門口不斷有人流湧進湧出。你要想上某個地方,非要先匯入人流。

   蘇維埃的威力越來越大。科巴知道,大兵們搜查沙皇達官寓所是蘇維埃批準的。

不過大兵們倒還有點縮手縮腳。搜查後還面帶愧色地向被搜查的老爺討幾個“酒錢”。 可悲,俄國!

   已經在抓人了。抓起來的“舊政權走卒”被帶到蘇維埃。有個老頭兒——沙皇

的大臣謝格洛維托夫被拖了來,虧得克倫斯基勸阻,老人才免受大兵們私設公堂的 淩辱。那些人已經把老人衣服上的肩章扯下來了,這時,克倫斯基站到高處對人群 大喊:“除非你們先把我殺了!”科巴到彼得格勒的前夕,蘇維埃已迫使臨時政府 逮捕了廢帝,把大臣們送進了彼得保羅要塞的牢房。

   不過,蘇維埃暫時尚無法把臨時政府端掉,因為在俄國人心目中,杜馬和政府

都是革命的發起人……不過政府已受蘇維埃控制。出現了一個不祥的套語“之所以 ……是因為……”:“政府之所以能施政,是因為有蘇維埃支持。”

   蘇維埃威力強大,現在,倒黴鬼科巴已成為這一威力的一部分。在蘇維埃當頭

的是科巴在高加索就認識的人——那些格魯吉亞革命者:蘇維埃主席是格魯吉亞的 盂什維克尼古拉·奇赫伊澤,另一個最有勢力的人物是格魯吉亞孟什維克伊拉克利· 策列鐵裏。他們是這個小民族的永恒財富。當然,他們希望,布爾什維克派他們熟 悉的格魯吉亞人科巴到蘇維埃當代表。於是,昨天被人遺忘的圖魯漢流放犯,如今 成了蘇維埃執行委員會委員——彼得格勒真正的主宰。科巴第一次同國家政權結合。




   科巴善於為強者服務。所以,科巴突然之間忘了列寧的思想而去重覆盂什維克

的思想,這並非平白無故。

   他還支持另一個布爾什維克執委——知識分子加米涅夫。後者被彼得格勒的革

命空氣陶醉了,竟然鼓吹“民主力量統一”。

   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科巴在一篇文章中讚美維護俄羅斯大一統國家的主張。
   托洛茨基挖苦道:“他似乎忘掉了原先根據列寧的指示寫的有關民族問題的主

張。”

   托洛茨基又說對了,但又是沒明白個中原因。
   這種大國主義的、維持帝國的思想,不可能不討臨時政府成員的歡心。
   他們想必會註意到科巴這個有影響的激進分子,況且他的觀點那麽討人喜歡。

新的科巴在出手不凡的第一盤棋中,一開局就全面出擊。

   “科巴·斯大林”——他的文章現在這樣署名。
   這已經是新的科巴了,原先那個忠誠、可憐的、多次被人利用又隨即被人遺忘

的科巴,已經留在圖魯漢。不,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替人火中取粟。

   現在他只為自己效勞。為自己和為革命,之所以為革命,是因為革命會為他效

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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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的結果[编辑]

   科巴在彼得格勒一共才呆了兩周,接管了報紙,成了彼得格勒布爾什維克的一

名頭面人物,進了權力機關——蘇維埃的領導層。

   但是,科巴在蘇維埃奇怪地不顯山,不顯水。
   “他在蘇維埃不聲不響地工作,給我(而且不僅是給我)留下的印象是無光無

彩、無影無形地晃動的灰色斑點。除此之外,你對他簡直沒什麽可寫的了,”孟什 維克蘇哈諾夫如此描寫科巴。同樣,他也是一點都不明白。

   不,科巴·斯大林根本不是一個灰色的斑點。

棋盤上的又一重要棋子[编辑]

   很簡單,3 月中旬,《真理報》編輯部來了一位雖不年輕但依然楚楚動人的太

太。這就是有名的布爾什維克激進分子、沙皇將軍的女兒索菲姬·科隆泰。她把列 寧的兩封信交給編輯部發表。列寧在這兩封“遠方來信”中大發雷霆,痛斥蘇維 埃的孟什維克首領和臨時政府,要求“不給資產階級政府以任何支持”。列寧宣布 的方針是搞新的革命——社會主義革命。

   加米涅夫覺得,這一切無非是多年脫離俄國的流亡者的吃語。列寧同馬克思不

一樣,不想等待落後的俄國完成民主變革,而是要求把這個並無強大的無產階級的 亞洲農民國家引向無產階級革命。當初在第一次俄國革命時,托洛茨基宣布過類似 的主張,遭到列寧的嘲諷。而現在……

   但領袖的信不登是不行的。顯然,加米涅夫有主意了:發表第一封信,把有關

政府和孟什維克的最激烈的言辭刪去。對第二封信,就好像忘掉了一樣。科巴同意 了,因為他知道,今後,《真理報》的方向主要由加米涅夫負責。加米涅夫是黨內 有名的報人,而科巴他不過是個實幹的人。

   科巴對未來思考得越來越多。
   他已經對蘇維埃裏這幫信口開河的空談家作了估價,這群民主主義者彼此間吵

個沒完,卻被日益高漲的瘋狂的俄國造反浪潮嚇破了膽。

   奇赫伊澤和策列鐵裏、猶太空想主義者丹恩和納哈姆基斯之流,難道他們對付

得了這種自發勢力?對,布爾什維克目前剛脫離地下狀態。但是,科巴了解這個無 情的秘密組織的力量。它習慣於嚴格的紀律和無條件地服從領袖,離了領袖一事無 成。

   可是,有了領袖就……
   領袖很快就要來到。科巴毫不懷疑,德國人會讓列寧及其戰友過境。因為在這

期間,他當然已經知道了布爾什維克和德意志帝國突然結成的那種牢固聯系。他知 道:列寧會帶著一大筆錢回俄國。

   這筆錢布爾什維克是在戰爭爆發後獲得的。這是可以理解的:列寧曾鼓吹讓沙

俄失敗,把對德戰爭變成俄國的內戰,讓那些穿軍大衣的農民和工人掉轉槍口,對 著本國的資產階級。

   科巴根據他的《真理報》獲得的大筆補助,不難猜出德國資助的規模。
   還可以根據黨內成立的軍事組織獲得的慷慨的軍備費用猜到。黨用這筆錢在俄

國各地瘋狂地建立赤衛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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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黃金[编辑]

   科巴沒有在好客的阿利盧耶夫家住,雖說,他們一家對他講過,他們那兒總有

一個空房間隨時可供科巴住。

   科巴住進了一所寬敞住宅,那兒也住著彼得格勒布爾什維克的年輕領導者們。
   莫洛托夫回憶道:“我當時同斯大林住在同一套房間裏。我們都是光棍。
   當時在彼得格勒有一套大房子。我跟紮盧茨基住一間,斯米爾加(布爾什維克)

同妻子住一間,斯大林也住到我們這兒來了,我們像個公社……”科巴在那兒可以 聽到有關德國黃金的許多議論,即使從經常到他們那兒做客的彼得格勒布爾什維克 領導人什利亞普尼科夫那兒也能聽到不少。他用德國人的錢,戰時在歐洲各國的首 都之間旅行,印出大批鼓吹戰敗的材料並送到俄國……德國黃金是布爾什維主義的 可恥秘密之一。此後將連篇累犢地寫文章,說那是誹謗。但是,希特勒德國失敗後, 德國的許多秘密檔案公布了。

   結果發現,直到十月革命勝利後,布爾什維克還繼續從德國獲得金錢。“對我

們來說,最有利的是讓布爾什維克當政……如需更多的錢,來電告知數目,當時的 外交大臣庫爾曼寫給駐俄大使米爾巴赫的函中這樣說。

   那麽,布爾什維克是否拿過德國人的錢?毫無疑問,拿過。他們是否德國代理

人?毫無疑問,不是。

   他們只是遵奉《教義問答》:“如果革命需要,連魔鬼也可以利用。”
   所以,對列寧來說,是否要拿這些錢,是不用猶豫的。科巴又一次明白了:
   為了事情無所不能。
   “學,學,一點一點地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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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殺前夕[编辑]

   大凡俄國的暴動,一爆發便不可收拾。在革命的頭幾天,知識分子高興地歡迎

“俄羅斯自由之晨”,著名畫家索莫夫在日記裏寫下了這樣的預測:

   “迄今為止,人群倒還是友善的,但我想,會發生大屠殺。”沒有任何東西比

放開手腳、隨心所欲的俄羅斯更危險。

   那個渴望燃起燎原大火的人要來到了。科巴正確地估計到,腰纏德國黃金的雅

各賓領袖的到來,意味著什麽。那個在地下鬥爭中經受了鍛煉的組織,在俄國期待 著他。全國一片衰敗,軍隊不想打仗。科巴已經感覺到,誰有前途,所以在蘇維 埃謹慎從事,他從3 月下半月起就在等待新當家的到來。《真理報》的罪孽將由加 米涅夫承擔,而在蘇維埃的立場要由他自己負責。他又走了一步愛走的棋——深藏 不露,一言不發,出席不出力,一個灰色的斑點。

   他明白:說空話的時代即將結束,講實幹的時代很快會到來。這是他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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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科巴所料[编辑]

   4 月3 日,列寧乘的火車越過國界,隨行的約有30  名流亡革命者。火車通行

無阻地穿過同俄國交戰的德國。正如霍夫曼將軍後來所寫,他們產生了這麽個念頭 :利用這些俄國人,使俄軍士氣更快地消失殆盡……”盧登道夫將軍在回憶錄中指 出:“從軍事角度來說,讓他們完成這次旅行是正確的。”

   不過,對德國將軍後來所發表的這些看法,人們當時就不難理解。克魯普斯卡

婭說,列寧擔心“沙文主義者的狂嚎”,甚至推測,事情會發展到上法庭的地步, “他會被送進彼得保羅要塞”。

   他們還擔心生活上的小事。當時是覆活節,擔心火車到得晚,“會很難雇到馬

車……”

   但是,情況並非如此……
   剛到芬蘭邊界,列寧就受到布爾什維克代表團的迎接。科巴不在代表團裏。他

寧可讓列寧把火發到加米涅夫頭上。果然不出所料。

   代表團成員、親布爾什維克的喀瑯施塔得水兵的代表費奧多爾·拉斯科利尼科

夫事後在回憶錄中是這樣描述這一場面的:“迎接的人剛走進車廂,坐到沙發上, 列寧馬上就沖加米涅夫發了火:‘你們在《真理報》上寫了些什麽?我們看了好幾 期,把你們痛罵了一頓……’”

   後來,科巴修改了歷史,數百件油畫作品將描繪偉大領袖斯大林和列寧興高采

烈的會見。

   當時是夜裏,芬蘭車站上有一大群人。迎接列寧的不是彼得保羅要塞的牢房,

而是以列寧曾寫信痛罵過的奇赫伊澤主席為首的強大的蘇維埃代表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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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幾步棋[编辑]

   蘇維埃主席、彼得格勒的實際當家人奇赫伊澤來到芬蘭車站,使列寧及其戰友

這次聲名狼藉的旅行合法化了。奇赫伊澤的到場是準的安排?是誰說服了奇赫伊澤, 使他相信有關德國金錢的謠傳會幫右派的忙,而奇赫伊澤到車站會制止這些反動議 論?

   列寧不會不珍惜他的布爾什維克黨的兩名老黨員科巴和加米涅夫的這一功勞。
   4 月3 日,列寧對聽眾發表了《四月提綱》。這次演說引起了爆炸性效果:決

不支持資產階級臨時政府,用不著找任何理由。一切權力應當歸蘇維埃。但是,科 巴感到最驚奇的是,列寧輕而易舉地拋棄了最有名的馬克思主義教條。馬克思說過, 民主革命後必然由資產階級執政。列寧卻宣布:資產階級在俄國執政,是由於無產 階級犯了錯誤,宣布要向社會主義革命過渡。

   聽眾驚異地發現,那個宣布馬克思主義是福音書的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拋棄

了馬克思主義的一條基本原理。科巴又一次明白了:領袖可以為所欲為。

   “學,學,一點一點地學。”
   她的觀點立即180 度大轉彎。科巴·斯大林現在在《真理報》上一篇接一篇地

發表文章,亦步亦趨地解釋列寧的思想。當家主事的人回來了。

   4 月29  日,布爾什維克代表會議開幕了。在芭蕾舞星克舍辛斯卡婭如此鐘愛

的大廳裏,列寧作了報告,重覆了《四月提綱》。加米涅夫決心為自己的信念而鬥 爭。他反對列寧。

   列寧放出了科巴。科巴用新的風格發言,毫無論據、毫不客氣地粗暴歪曲並批

判加米涅夫的觀點。他簡直是無情地鞭撻不久前的好友。新的科巴,此刻他已無朋 友。這種立場很成功。會議矛頭直指加米涅夫,列數了他的全部罪惡。

   隨後,選舉了中央。列寧親自提名科巴進中央。“我們了解科巴同志己有很多

年。他是個好同志,適於擔任各種負責工作。”

   聽眾明白了領袖的用意:對科巴過去的文章不必過問。於是,“好同志” 得了

97 票,僅次於列寧和季諾維也夫。這是勝利。科巴終於成了頭面人物。

   他無法以忠誠來獲得的東西,用卑鄙一舉成功。不過,列寧也不得不支持加米

涅夫,因為此人知道得太多了,而且為列寧做的事也不少。不妥協的列寧令在場的 人大吃一驚,未作任何解釋就終止了對加米涅夫的審判,說是“到此為止”。完事 了!他也提名加米涅夫進中央。“學,學,一點一點地學。”

   科巴認準了列寧,這是對的。當時,在代表會議上就已開始準備奪取政權。決

定在全國各地成立布爾什維克的支部。還要建立赤衛隊。為此,列寧選擇了天才的 組織家——科巴在圖魯漢流放時的鄰居雅科夫·斯維爾德洛夫。很快,黨的專職幹 部就前往各省,籌備新的革命。

   他們隨身帶了德國人給的錢。俄國很快會大火熊熊。
   代表會議結束後,選出了黨的一種小範圍領導機構,所謂的“中央常委會”,

後來就稱為政治局。政治局作為地球上1/6 陸地的正式領導,一坐就是幾十年。當 時,進入首屆常委會的有四個人:列寧、他的忠實助手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和科 巴·斯大林。科巴早在1917 年5 月就成了黨的四領袖之一。

   接著便是搞新革命的方針。雅各賓主義者列寧說的是搞“和平”革命,準備的

是流血。他此時需要那個在黨的最可疑的行動中表現出色的狡詐的恐怖分子。而且 列寧知道:科巴永遠將表述他的思想。科巴瞬息之間完成的那次倒戈使他相信了這 一點。

   但是,科巴很快就要受氣了,順便說一句,其他常委也一樣。5 月,托洛茨基

返回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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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盤上的第二個王後[编辑]

   他曾經是孟什維克,多次痛罵布爾什維克,後來離開了孟什維克。這個“自由

派革命藝術家”是個出色的新聞工作者和演說家,這段時間裏一直同列寧論戰。 “獨裁者”、“未來的羅伯斯庇爾”——這是托洛茨基對列寧的稱呼;“猶大崽子” ——這是列寧對托洛茨基的稱呼。這只不過是他倆彼此間最溫和的侮辱……在二月 革命之後,宿敵的觀點驚人地相互接近了。現在,列寧宣布了托洛茨基由來已久的 夢想——不斷革命的方針。“一切權力歸蘇維埃”和“打倒臨時政府”,昔日的宿 敵在兩個造反口號上不謀而合。還有第三個共同點,最奇怪的觀點:但願俄國戰敗, 把對德戰爭變成俄國的國內戰爭。

   這麽多年分道揚鑣的冤家對頭此時相聚了。
   然而,托洛茨基在火車站上發表的首次演說,並沒有對人群造成電擊般的效果。
   革命大戲中的這位名角再次登台。
   列寧多麽需要這種盟友呀!但他知道,被捧壞了的托洛茨基決不會先邁出和解

的一步。列寧盡管受了多年侮辱,還是自己先邁了一步。托洛茨基回國幾天後,就 實現了這一和解之舉。列寧迫使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參加這一談判,說得確切點, 是參加勸說。托洛茨基原先的敵人勸他同自己的擁護者一起,加入布爾什維克黨。 托洛茨基固執己見,要求撤掉“布爾什維克”

   這個名稱。列寧沒有同意,但繼續說服。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含著醋意看列

寧卑躬屈膝,而托洛茨基嚴然以黨的領袖自居,雖說他還沒加入這個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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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其覆雜的連環套[编辑]

   6 月3 日,第一次全俄蘇維埃代表大會開幕,會上發生的一個插曲將載入所有

有關革命的作品。孟什維克策列鐵裏聲稱:“目前在俄國,沒有一個政黨會說:‘ 把政權給我們,走開,我們占據你們的位置。’這樣的黨在俄國沒有。”

   這時列寧在台下喊:“有這樣的黨!”
   這令人大吃一驚,因為布爾什維克在這次大會上只占區區9 %。
   但是,6 月6 日在布爾什維克軍事組織和黨中央聯席會議上,列寧建議搞一次

示威遊行,以顯示自己這個小黨的實力。

   遊行被稱作“和平示威”,但是,遊行時將呼喊“一切權力歸蘇維埃”、“打

倒10 名資本家部長”等氣勢洶洶的口號。會上直言不諱他說:

   “如果事態發展到沖突,參加遊行的人應當占領郵電大樓和兵器庫。”
   (中央委員斯米爾加)馬丁·拉齊斯說:“在機槍團支持下,占領車站、銀行、

兵器庫和郵電大樓。”

   對,急性子的列寧已經準備第一次嘗試布爾什維克政變了。在這種情況下列寧

能不使用格魯吉亞流血遊行的組織者科巴嗎?當然,科巴成了各種事態的中心人物。 《告彼得格勒全體勞動者、工人和士兵書》是他起草的。不過,科巴的參與是最大 限度地保密的,因為他是蘇維埃執委會有影響的委員之一,萬一不成功,應當讓他 留在蘇維埃執委會中。所以,科巴在執委會會議上才故意說什麽“既不能冒進,也 不能坐失良機”,“我們的職責是組織遊行”,“別搞什麽占領郵電局”……

   6 月9 日,蘇維埃代表大會上傳聞,布爾什維克要組織反政府遊行。盂什維克

格奇科裏向與會代表朗讀了他在街上隨便撿到的印著《告彼得格勒勞動者書》的傳 單。

   加上列寧的言論,人們覺得籌備中的遊行有一種不祥的意味。策列鐵裏走上講

壇:“這是布爾什維克的奪權陰謀……”

   全場大怒。
   奇赫伊澤說:“明天可能要出禍事……”
   加米涅夫、科巴和布爾什維克黨團故作驚訝,同與會代表一起投票反對遊行。
   臨時政府警告:“任何暴力行為都將被國家政權全力制止。”列寧決定投降:

夜裏,作出了撤銷遊行的決定。這一決定引起了科巴的一個可笑行動。

   他遞交了退出中央的聲明,認為撤銷遊行是錯誤的。同時,科巴心裏有數,這

步棋沒有危險,會讓他收回聲明的。

   果然不出所料。但是,他通過發表聲明向黨公開了一個秘密:他參與了遊行的

策劃,他是多麽勇敢堅定!

   科巴是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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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但是又需要[编辑]

   在7 月行動的策劃中,可以看出斯大林未來傑作的筆觸。在安插了許多布爾什

維克鼓動員的第一機槍團裏,流傳著該團將被調到前線的謠言。士兵們寧可在群眾 集會上廝殺,一聽這種傳聞,就火冒三丈,於是宣布要槁武裝行動。布爾什維克當 然勸他們別搞示威。

   他們是如何勸的呢?軍事組織的領導人之一涅夫斯基在回憶錄中寫道:
   “從我的勸阻中,只有傻瓜才會得出不需要行動的結論。”不言而喻,機槍團

不想當傻瓜。他們領會了鼓動員們的“深奧語言”:請求他們不要行動,意思就是 請求他們行動。

   7 月2 日,機槍團群眾大會呼籲起義。團裏派出代表,分赴部隊、工廠和喀瑯

施塔得。武裝的士兵上了街。說是列寧健康欠佳,不參加積極活動。

   喀瑯施塔得要塞裏集會不斷。早在革命的頭幾天,這裏的水兵就以無法無天而

出名。在那些“不流血的日子”裏,波羅的海艦隊各艦艇的水兵,一共槍斃了120 名軍官。水兵們撕下了維連將軍的肩章,邊揍邊把他拖到錨地,活活打死。當天被 槍斃的還有布塔科夫將軍和另外36 名指揮員。領導水兵恣意妄為的布爾什維克委 員會,恰恰是在喀瑯施塔得成立的。喀瑯施塔得成了列寧的堡壘。機槍團的代表到 了那兒後,又繼續演那場鬧劇:布爾什維克勸水兵不要響應機槍團的號召,裝模作 樣,勸得水兵堅決響應機槍團的號召。

   紅色喀瑯施塔得的領袖之一、布爾什維克拉斯科利尼科夫海軍準尉寫道:“我

們有一個好習慣,我每天打電話到彼得堡,請列寧、為波羅的海艦隊駐泊港。

   季諾維也夫或加米涅夫聽電話……給我指示。”
   但是,喀瑯施塔得水兵還從另一位領導人那兒接受指示。詩人傑米揚·別德內

寫道:他坐在《真理報》編輯部裏,科巴桌上的電話響了。喀瑯施塔得來電話問科 巴:水兵們是不是要到彼得格勒去示威,是否要帶武器?科巴朝話筒吹了幾口氣, 答道:“我們這些寫文章的,老是帶著自己的武器——鉛筆……你們的武器該怎麽 辦呢?”

   科巴一如既往,既是事態的中心人物,又不卷入事態。策列鐵裏在《憶二月革

命》一書中寫道,那天,科巴出席了蘇維埃會議,他告訴大家:武裝的士兵和工人 湧上了街頭,布爾什維克派出鼓動員,四處勸說他們克制。

   科巴請求把他的這段話寫入會議紀要,說完就走了。奇赫伊澤冷笑著對策列鐵

裏說:“和平的人是用不著把有關自己和平意圖的聲明列入紀要的。”

   當然,科巴壓根兒就沒指望別人會相信他。他只不過是繼續下這局棋,給自己

找了個合適的角色,充當蘇維埃和布爾什維克之間的和平調解人。

   也許,他說服了列寧,讓他擔任這個角色。因為萬一示威失敗,他這個格魯吉

亞人容易同別的格魯吉亞人談得攏。

   7 月14  日,武裝的喀瑯施塔得水兵上了船,去占領彼得格勒。他們“帶著自

己的武器”從瓦西裏島上了岸。水兵隊伍長得望不到頭,他們向克舍辛斯卡婭的別 墅進發。愛好和平的科巴當然不在布爾什維克總部。走上陽台向人群發表講話的是 二等布爾什維克盧那察爾斯基和斯維爾德洛夫。但是,水兵們要見列寧。他們被告 知:列寧病了。水兵們騷動起來。拉斯科利尼科夫感到奇怪,因為他知道列寧在別 墅裏,就去找躲起來的列寧。

   “病人”只好發表了一段很克制的講話。隨後,隊伍向塔夫裏宮進發,要求蘇

維埃奪權。水兵們逮捕了從宮裏朝他們走來的社會革命黨首領切爾諾夫,準備把他 拖上汽車,拉去槍斃。托洛茨基知道,為此是要付出代價的,就跳到汽車發動機罩 上,讚頌水兵是“俄國革命的精英和驕傲”。他的讚歌戛然而止,末句是“切爾諾 夫公民,您可以走了。”

   亂哄哄的示威進行了一整天。一群群的工人和武裝水兵在街頭瞎逛。列寧已經

轉移到塔夫裏宮,這時,忠於政府的部隊從前線開進城裏。行動的大局已定。拉斯 科利尼科夫海軍準尉在克舍辛斯卡婭別墅裏準備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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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局:科巴的功勞[编辑]

   從前線回來的部隊包圍了克舍辛斯卡姬的別墅。政府下令組成行動小組,要對

別墅實施突擊。拉斯科利尼科夫指揮水兵準備抵抗。但這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胡 子拉雜、臉色陰沈的前線戰士仇恨泡在後方的水兵,渴望報覆。

   救星又是科巴!他同蘇維埃執委會談判,防止了流血,別墅裏的人不戰而降。
   現在,科巴前往彼得保羅要塞。
   躲在要塞裏的喀瑯施塔得水兵決心死守,圍住要塞的士兵準備向德國間諜開槍。

可是,科巴用格魯吉亞的笑話和慢條斯理的語言,說服了水兵,後者同意交出武器, 平平安安地回喀瑯施塔得。這個和事佬已兩次制止了流血。

   7 月6 日,臨時政府簽發了逮捕布爾什維克首領的命令。名單上列了列寧、托

洛茨基、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盧那察爾斯基等人的姓名……盧那察爾斯基和托 洛茨基是從床上直接被抓起來的。但是,列寧和他的忠實助手季諾維也夫躲起來了, 轉入地下。幫他們躲起來的又是科巴。

   起先,列寧躲在布爾什維克卡尤羅夫家。
   “卡尤羅夫的兒子是無政府主義者,他跟一幫年輕人在搞炸彈,這地方就不太

適於作秘密住所,”克魯普斯卡姬寫道。科巴就悄悄地給列寧找一個合適的住所, 把列寧轉到了自己的朋友阿利盧耶夫家。

   奧爾忠尼啟則回憶道:“許多知名的布爾什維克議論,既然黨的領袖遭到嚴厲

指控,他就應當出庭為自己和黨洗去不白之冤。”

   列寧對克魯普斯卡婭說:“我跟季諾維也夫決定出庭……我們告別吧,沒準見

不著了。”

   他很不想進監獄。行啊,科巴又來幫忙了。他想了一出事先定好了結局的鬧劇。

他派奧爾忠尼啟則到蘇維埃,了解監獄關押列寧的條件。科巴立即宣布,這種條件 無法接受。他說出了列寧最愛聽的話:“士官生還沒等把列寧送到監獄,在路上就 會殺了他。”

   這就是說,列寧不能進監獄!這還不算,黨中央通過了決議:“鑒於列寧有生

命危險,特禁止他出庭。”

   可是,列寧不願意呆在彼得格勒,他被法庭嚇得要死。這時,忠誠的科巴又來

幫忙了。

   他給列寧和季諾維也夫安排了新的落腳點:離謝斯特羅列茨克不遠的工人葉梅

利揚諾夫家。送列寧到火車站的是忠誠的科巴,救星科巴。

   葉梅利揚諾夫把逃亡者藏到湖畔刈草場的一個窩棚裏。列寧和季諾維也夫在棚

子裏將住到秋季。現在,黨的領導人就是科巴·斯大林了!

   長長的一盤棋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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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當領袖後他又試穿領袖服[编辑]

   列寧走後,斯大林離開了光棍房,他在那兒住得相當愉快。他搬進阿利盧耶夫

家,住的是列寧和季諾維也夫不久前藏身的房間。同以往一樣,科已盡量不去麻煩 主人。“除了早茶外,他是在哪兒吃的飯,吃得怎麽樣,我都不知道。有一次,我 看到他在我家對面的小鋪裏狼吞虎咽地啃面包、香腸和熏魚。這就算是晚飯了,也 許是午飯加晚飯。”(摘自費奧多爾·阿利盧耶夫回憶錄)遷居正好在他福星高照 的時候——第六次代表大會期間。科巴只有一件布襯衫和老掉了牙的西服。阿利盧 耶夫一家認為·不能讓領袖穿著這種衣服去主持大會。“我們買了件新衣服給他, 他不喜歡領帶。我母親給他加了個高高的領圈,使西眼看起來像軍便服,”費奧多 爾回憶道。

   這件西服——布爾什維克領袖的軍便服將進入史冊。事實上,這當然是科巴的

發明,因為軍便服表明他為了實現布爾什維克的心願——世界革命而遠征的志向。 為此,布爾什維克要奪取俄國政權。後來,列寧也將穿這種軍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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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陰影中[编辑]

   臨時政府日益軟弱,俄國民主在沒完沒了的誇誇其談和勾心鬥角中漸漸死亡。
   羅曼諾夫王朝300 年,俄國沈默了300 年。現在,這300 年的啞巴要開口了。

全國像瘋了一樣,工人不做工,農民不種地,士兵不打仗。國內是無窮無盡的集會, 無數的黨開無數的會。蠱惑家趾高氣揚。軍隊疲乏了,不想作戰。根據克倫斯基的 提議在加利齊亞發動的攻勢,以慘敗告終——疲憊不堪的軍隊有10 萬名士兵戰死。

   軍人想回家。但是,愚鈍的政府反而號召他們進攻。土地問題依然沒有解決。

而列寧卻許諾給農民以土地,給俄國以和平。布爾什維克的報紙和鼓動員使前線瓦 解。德國人的錢沒有白花:“布爾什維主義的毒菌”在殺死臨時政府。克拉斯諾夫 將軍寫道:“我們幾乎到處都看到同一種景象:在公路上、車廂裏……老騎兵坐著 或站著,一批穿士兵大衣的機靈鬼正在忙碌地遊說。”到秋天,克倫斯基政府已經 同被推翻的沙皇政府差不多了,沒有任何人支持。盡管出了間諜案,布爾什維克的 影響還是迅速上升。

   克倫斯基明白,他的權力迅速衰落。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政權,以防止俄羅斯這

個強國瓦解。報刊上已經透露出列寧的新思想——搞武裝起義。最高統帥科爾尼洛 夫將軍要求防範布爾什維克政變,要求克倫斯基授以全權,以便在前後方整頓秩序。

   他把克雷莫夫的騎兵軍派往彼得格勒。
   克倫斯基雖然希望這樣做,但在最後一刻又膽怯了,怕在整頓秩序的過程中把

他本人也給整掉。他宣布,科爾尼洛夫的進攻是叛亂。

   詩人齊娜伊達·吉皮烏斯在那幾天寫道:“每天都提心吊膽地等著布爾什維克

搞暴動,正因為這樣,才把軍隊從前線調回。我有九成的把握,現役師到城裏來, 是為了克倫斯基自己。他是心裏有數的,……是根據他的非正式指令。”

   幾十年後,1991  年,戈爾巴喬夫將重覆克倫斯基的遭遇。
   克倫斯基撤了科爾尼洛夫,求助於“一切民主力量”,還求助於布爾什維克。

列寧立即就作出決定:同政府結盟,對付科爾尼洛夫。克倫斯基接過了這份危險的 禮品。布爾什維克合法地武裝赤衛隊。“阿芙樂爾”號巡洋艦的水兵被克倫斯基召 來保衛冬宮。

   歷史在嘲笑:僅僅過了兩個月,恰恰是“阿芙樂爾”號的大炮要轟擊冬宮,向

世界宣告克倫斯基政府的滅亡。

   列寧出色地利用了同政府達成的協議,在各大城市武裝了自己的擁護者。
   在“科爾尼洛夫叛亂”被鎮壓後,布爾什維克紛紛被釋放出獄。加米涅夫、托

洛茨基等首領回來了。但是,列寧沒有在彼得格勒露面。他躲在芬蘭,那是秋雨下 起後,關懷備至的科巴把他從窩棚裏送過去的。

   托洛茨基後來寫道:“由於臨時脫離工作的中央委員恢覆了工作,他(科巴)

從代表大會期間占據的顯要地位上被拖了下來。他的工作在一個封閉的範疇內展開, 既不為群眾所了解,也未被敵人發現。”

   他還是不了解科巴。的確,科巴又回到陰影中,但他心甘情願,因為確實是令

人不安的時刻來到了。

   9 月12  日和14  日,從芬蘭送來列寧的兩封極為兇險的信。列寧宣布:
   起義的時刻已到!
   對臨時政府來說,9 月份成了一個致命的月份。德國人占領了波羅的海上的一

些島,喀瑯施塔得和彼得格勒隨時會遭到襲擊。政府準備把首都撤到後方。城裏有 人明火執杖地搶劫。亞歷山大·米哈伊洛維爾和安德烈·弗拉基米羅維奇大公的府 邸被盜,黃金、白銀、鉆石、成套的古幣和瓷器丟失,皇室心愛的亞歷山大宮被搶。 贓物公開出賣。報上登滿了廣告:“高價收購藝術品。”俄國從未像現在這樣瀕臨 滅亡。”(摘自《交易所消息報》)




   這時,布爾什維克開始在全國各地奪取蘇維埃的政權。彼得格勒在公開議論布

爾什維克很快會起義,“面對布爾什維主義的幽靈,我國社會張皇失措,恐慌萬狀 ……我們的信念在死亡,彼得堡在死亡。針對彼得堡搞的陰謀近於實現,”畫家別 努阿9 月10 日在給高爾基的信中這樣寫道。

   恰恰是在這時,根據列寧的請求,有人把列寧的第一封信——“布爾什維克應

當奪取政權”——交給了科巴。科巴向中央委員會念了這封信……“立即在莫斯科 和波得堡奪取政權……這樣我們就必勝無疑,”列寧這樣寫道。

   在討論信件時,科巴提議把信分送給最重要的幾個黨組織,讓他們討論。
   他本人避免討論。但是,多數中央委員支持起義,科巴就同大家一起投了讚成

票。危險的時刻……

   10  月初,列寧回到彼得格勒布爾什維克奪取了彼得格勒蘇維埃的權力,托洛

茨基成了市蘇維埃主席。10 月9 日,發生了列寧盼望已久的事件:瓦解了的衛戍 區部隊同政府的沖突爆發了。政府想把不可靠的部隊調到前線。蘇維埃立即出面維 護部隊。

   托洛茨基在蘇維埃建立了一個委員會,負責防衛德國人對彼得格勒的進攻和反

動派——“軍人和平民中的科爾尼洛夫分子”的襲擊。

   他把這個革命軍事委員會變成了合法的布爾什維克起義總指揮部。
   10  月10  日,舉行了一次有名的會議,布爾什維克的全體首領都到會。
   列寧和不久前與他同住一個窩棚的季諾維也夫為了化裝,刮掉了胡子,在會上

首次亮相。列寧做了關於時局的報告:“武裝起義不可避免,完全成熟。”

   認為他們不會孤立。在討論德國水兵騷動的消息時,列寧把這一事件看作“世

界社會革命”在整個歐洲發展的明證。他感覺到,戰友們沒有把握。列寧善於以自 己的信念感染戰友,他的主要特點是,任何時候都對自己當時講的話堅信不疑。盡 管他片刻之後又會同樣堅信不疑地鼓吹相反的論點。科巴接過了真正的領袖的這一 特點。“學,學,一點一點地學。”

   科巴和大多數委員都讚成起義,但都沒有發言。
   成立了政治局以便從政治上領導起義,列寧把科巴列入了政治局。
   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反對起義。加米涅大預言起義會失敗。季諾維也夫同樣

驚慌失措。他倆都忘不了7 月的可怕日子。加米涅夫在中央遭到了失敗後,又采取 了另一個舉措。10 月18 日,他在高爾基辦的《新生活報》上發表聲明,闡述他 同季諾維也夫的立場:起義註定要失敗,對黨、對革命的命運會產生致命的後果。

   列寧大發雷霆。他寫信給中央,要求把這兩個泄露起義秘密的“反革命工賊”

開除出黨。

   雖說這已根本不是什麽秘密。
   娜傑日達·阿利盧耶娃這個中學生一筆一劃認真地給熟人寫信,信中說:
   “全城都在傳,布爾什維克要在10  月20  日起義。”
   季諾維也夫醒悟過來了,給《工人之路報》(7 月份被禁的《真理報》當時叫

這個名字)編輯部寫了一封提心吊膽的信,力圖證明他“同列寧沒有,也不可能有 重大分歧”,他“不過是被誤解了”……

   出了怪事:該報編輯科巴不怕列寧發火,不但發表了這封信,還加了按語,表

示支持季諾維也夫,甚至鬥膽批評列寧不肯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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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錯過了革命的人”?[编辑]

   托洛茨基大筆一揮,歷史學家就將這樣稱呼科巴。
   的確,這時候布爾什維克的首領除了列寧外,全都在斯莫爾尼宮,參加匆忙召

集的中央緊急會議。會議從早晨就開始了,采納了加米涅夫的建議:

   “沒有中央的特別決定,今天任何一位中央委員都不得離開斯莫爾尼宮。”
   內訌已拋到腦後,昔日的逃跑分子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在起義的領導人中。

奪取首都政權的最後幾項任務已經下達。全部由托洛茨基指揮。黨員幹部分赴戰鬥 崗位:“中央委員布勃諾夫上火車站,中央委員捷爾任斯基去占領郵電局,波德沃 伊斯基去監視臨時政府……”

   黨的全體領導人都投入了起義。
   只有兩個例外:列寧和科巴。
   黨把領袖隱蔽在秘密住所,以防起義失敗。那麽,科巴在哪兒?
   托洛茨基說:“當演員們在這場戲裏分配角色時,誰也沒有提到斯大林的名字,

也沒有委派他擔負任何使命。他成了場外隊員。”

   忘掉了?忘掉了一個昨天還主持黨代會的人?忘掉了黨的一個首領?
   那麽列寧呢?在這起義的決定性時刻,他會不利用這個有經驗的組織者,這個

無往而不勝的恐怖分子?列寧會讓他坐在編輯部裏錯過十月革命?

   問得太天真了。這就是說,他自己避開了,借口在編輯部有工作溜掉了?如果

是這樣,列寧難道會不註意到他的這種謹慎?或者說得確切點,這種膽怯?

   既然這樣,他為什麽在革命後的第二天就任命這個膽小鬼為首屆政府成員?
   為什麽革命後的日子科巴一直呆在列寧的辦公室?
   那就是說,不是由於膽怯?!那又是什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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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革命那天[编辑]

   科巴整天都繼續標榜“和平意圖”。他作為第二次蘇維埃代表大會的正式籌備

人,於中午時分和托洛茨基一起出席大會的預備會。大會將於第二天開幕。有個社 會革命黨人問:“革命軍事委員會的目的是什麽?是起義,還是維持秩序?”科巴 胸有成竹地答:“秩序。”科巴在大會上露了一下面,發表了幾通和平聲明,其實, 當然是繼續同列寧接頭。在黨務檔案館裏保存著列寧秘密住所的女主人福德諾娃的 回憶錄:

   “24  日到了……工學院開了群眾大會,斯大林在會上發表了演說,他還要轉

遞列寧的便函。”

   看來,列寧不斷從科巴那兒得到情報,知道政變搞得很順利。顯然又重覆了二

月革命的歷史——起義沒有遇到任何抵抗。顯然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當天夜裏,列 寧違反了規定——“在秘密住所隱蔽,直到徹底勝利”。當時保衛他的芬蘭人萊希 亞後來寫道:“列寧請求把斯大林找來……但知道這要花很多時間,就化了裝,沒 有科巴陪同,自己到斯莫爾尼宮去了。”

   列寧到了斯莫爾尼宮,但沒有卸裝,雖說當時不斷接到革命已勝利的捷報。托

洛茨基回憶道:“我跟列寧坐在一起,他戴著一副很大的眼鏡,下巴上系了條手帕, 像是牙疼病人,樣子相當怪。孟什維克丹恩從他倆身旁走過,盯著這個怪人看了一 陣,列寧用肘碰碰我說:‘認出來了,卑鄙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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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编辑]

   到晚上6 時,冬宮的一切入口都已被起義部隊封死。保衛者開始撤離冬宮。到

半夜,只剩下女兵營和一小批士官生。可以發動進攻了。彼得保羅要塞和“阿芙樂 爾”號巡洋艦上放了幾聲空炮。全城都聽到了。

   隨後,有一門炮從陸軍總部的拱門旁發了實彈,冬宮的房檐被打穿。
   在這歷史性的夜晚,詩人齊娜伊達·吉皮烏斯寫道:“二月革命結束了。
   它以陽光明媚的春天開始,以這個可怕的陰暗的秋日結束。室內空空,發出汗

味的臟枕頭、停電……這兒能聽到重炮轟擊聲……廝殺在繼續……從我們家的陽台 上可以看到,天上火光閃爍,猶如閃電。”

   槍炮響過後,開始向冬宮沖鋒。女兵營上士瑪麗亞·博恰爾尼科娃回憶道:

“那天夜裏,布爾什維克戰勝了婦女。”

   10  月26  日1 時50  分,冬宮被攻克。事情就開始了!
   末代沙皇房間裏珍貴的精裝外文原版書被扔得一塌胡塗。人們拿走貴重的東西,

在院子裏亂翻,進了冬宮的酒窖,撲向存放的食品,把酒和火腿拖到廣場上和兵營 裏。這時,被捕的部長們已被押解出宮,穿過街壘,走過廣場,送往彼得保羅要塞。

   博恰爾尼科娃回憶道:“女兵也被抓了起來,多虧了擲彈兵團,我們才沒有被

強奸。把我們的武器收繳了……只有一個女兵被打死。但是,我們中的許多人在解 除武裝回家後被弄死。喝得醉醺醺的大兵把我們抓去,強奸後從高樓上扔到街上。”

   博恰爾尼科娃當時沒被弄死。她是在國內戰爭中被槍斃的。
   這時在蘇維埃代表大會上,面色慘白、手足無措的孟什維克阿布拉莫維奇徒勞

無益地喊叫,想蓋過鬧哄哄的會場。他聲嘶力竭地說,“阿芙樂爾”

   號炮轟了冬宮,呼籲立即撤除包圍。他的聲音被歡迎“阿芙樂爾”號水兵的暴

風雨般的掌聲淹沒了。那個水兵宣布,冬宮已攻克……托洛茨基回憶道:

   “直到那時,列寧才卸了裝,恢覆了本來面目……”
   會議一直開到清晨5 時……隨後,疲倦的勝利者小憩片刻……托洛茨基寫道:

“有人在地上鋪了條毯子,放上枕頭,我跟列寧並排躺下,休息一會。

   天亮後,列寧說:‘從地下狀態到執政,這個過渡太猛了點……讓人頭暈眼花。

’不知為什麽,後面這句話他是用德語說的。”

   這一動人場面,想必忠誠的科巴是看到的。他非常了解兩位領袖友誼的代價,

因為領袖是不可能有兩個的。

   天快亮的時候,十月革命參加者在斯莫爾尼宮無數個房間裏熟睡,感到非常幸

福,幸福得無法形容。在其中的一個小房間裏,躺著一個矮小的麻臉的格魯吉亞人, 嘴角叼著已經熄滅了的煙鬥。

   此人將把那些幸福的人斬盡殺絕。
   霧茫茫的陰冷的早晨來臨,飄著濕雪。好奇者一堆堆地聚在冬宮旁,看著打碎

了的街燈和扔得亂七八糟的劈柴。

   那天早上,新世界誕生了,科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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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女子學院裏的幻想者[编辑]

   “革命勝利後,斯大林搬進了斯莫爾尼宮,”費奧多爾·阿利盧耶夫回憶道。
   莫洛托夫回憶道:“頭3 天,我們沒出過斯莫爾尼宮,我、季諾維也夫和托洛

茨基三人並排坐著,對面是斯大林和加米涅夫。我們對新生活的想像是不連貫的。 比如說,列寧認為,我們首先應消滅……貨幣的壓迫,資本的壓迫,要在20 世紀 之內鏟除貨幣。”

   在前貴族女子學院這個煙氣彌漫的房間裏,誕生了種種幻想。夢想實現了:書

房裏的烏托邦成了現實。不,他們不僅奪取了政權,還決心根據幻想建成新世界。 沒有階級的社會、取消貨幣、國家消亡……而且要迅速建成。

   列寧認為,革命後,他們應當開足馬力奔向社會主義。列寧美滋滋地寫道:
   “社會主義已經透過現代資本主義的所有窗戶眼,望著我們。”當時覺得很簡

單:一切都壟斷起來,以利於勝利了的人民。建立統一的國家銀行,統管全國金融 ……所有的人都輪流參加管理工作。全體居民無一例外地一律參與執政,廚娘要學 會管理國家。人們會逐漸過渡到誰也不指揮誰的狀態。這樣,那個世世代代奴役人 的萬惡的國家就會消亡。

   他們就這樣想入非非,要建立一個最最古怪的國家。
   列寧在十月革命之夜宣布的公平分配土地,僅僅是個騙局。他們的理想是建立

未來的集體農莊,那兒將沒有“我的”,只有“大家的”。“我的”

   應當滅亡。“我的”只會引起壓迫。
   彼得·帕夫連科說過:“斯大林很喜歡講聖方濟各教人放棄恒產的故事。
   有個修士問他:‘我能否擁有我的一本聖經呢?’他答:
   ‘今天你有了“我的聖經”,明天就會發號施令:“把我的聖經拿過來。”’”
   決定用全國分配產品來取代“萬惡的商業”——資本主義的溫床,以便終止貨

幣的權力。不存在貨幣體系,是他們的新世界的基本特征。他們打算把黃金拿去鋪 馬路,修廁所。他們鄙夷地給鈔票起了個名:“貨幣符號”,想大量印鈔票,使這 萬惡的東西變得無價值!

   他們像信徒期待著基督很快會再次降世一樣,期待著世界革命。世界革命將最

終建立新世界。科學預見已經帶來了俄國革命,而且保證會發生世界革命。俄國的 偉大榜樣應當吸引人。穿軍服的工農在戰爭中太累了。他們幹嗎要為主子的利益死 在屠場!當然,他們受到俄國榜樣的鼓舞,會調轉刺刀對準壓迫自己的人。世界革 命必勝!這就是那些日子在斯莫爾尼宮議論的話題。

   人民委員科巴發指令。昔日的流放犯同列寧一起簽署《俄羅斯各族人民權利宣

言》:保障俄國各民族的自決權。

   羅曼諾夫帝國已經四分五裂,土崩瓦解:波蘭和芬蘭脫離,波羅的海沿岸出現

了新的獨立國家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和立陶宛、烏克蘭脫離,外高加索組成了阿塞 拜疆、亞美尼亞和格魯吉亞這三個獨立國家。

   整個羅曼諾夫大帝國只剩下一個俄羅斯,是在17  世紀的邊界內。不過,對真

正的革命者來說,越壞越好。

   只有在一個黨獨自統治的情況下,列寧才能實現偉大的烏托邦。許諾召開制憲

大會,提出“一切權力歸蘇維埃”的口號,這不過是策略。以後要建立的是由他的 黨一黨統治的國家。這也是史無前例的,因為雅各賓黨人在法國大革命中的嘗試, 以羅伯斯庇爾及其戰友上斷頭台而告終。

   列寧和布爾什維克決心建立這種國家。




   可是,列寧只有一個人數不多的黨,黨員都沒有任何治理大國的經驗。
   所以,他們要學習,用千百萬人的生命來學習。而無產階級國家疆界的暫時縮

小,邊陲地區的脫離,現在甚至是好事。這是暫時的,對此不論列寧、他的戰友, 還是他的忠實學生科巴,都深信不疑,因為偉大的理想——世界革命在前方召喚。 布爾什維克在瓦解羅曼諾夫帝國時相信,這會推動其他帝國的人民搞世界革命。

   他們隨時斯待著聽到工人革命隊伍威嚴的腳步聲!只須在這個由無產階級奪取

的、被敵人包圍的堡壘中堅持下去。

   根據馬克思的學說,目前先應當打碎被他們稱作“暴力世界”的舊世界。
   他們在《國際歌》中公然而富於犧牲精神地宣布:“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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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友們眼中他成了神秘人物[编辑]

   1950  年來臨了。斯大林仍然按照那一成不變的老規距過日子。仍然是那些吃

吃喝喝,那些通霄達旦的聚會。戰友們在克裏姆林宮工作了一天之後,仍然要陪他 一起到別墅去受罪——度過那不眠的、醉醺醺的夜晚。不過戰友們也還滿足:既然 叫他們去別墅,那說明目前還不至於幹掉他們。

   40  年之後,斯大林的那些垂老的保衛人員將詳細地向人們講述這孤獨老人在

與世隔絕的“近郊別墅”中的“生活秘史”。

   在斯大林與戰友們的宴會桌上,每道菜都貼著一個標簽:“未發現有毒物質”。
   餐桌旁放著幹凈的杯盤,水晶玻璃酒盞。為了不讓服務人員聽到他們的談話,

他們自我服務。

   有時斯大林發令:“換桌布!”那時就有仆人前來換下弄臟了的桌布。
   他們提起桌布的四角,連同餐具兜起,珍貴的水晶玻璃餐具被碰破而叮  作響,

與殘羹剩飯混做一團。別墅衛隊長奧爾洛夫說:“大廳中掛著他們的畫像,政治局 委員們的畫像。斯大林喜歡讓他們每個人坐在自己的畫像下面。”

   然而沃茲涅先斯基和庫茲涅佐夫的畫像已被拆除了。斯大林也不再邀請莫洛托

夫到別墅來。而神情沮喪的莫洛托夫自己還要來,像一條忠實的狗。

   而斯大林已開始冷笑著當面喊這位前政府首腦為“美國間諜”了。
   斯大林自己知道:不久以後,其它的畫像也都會從墻壁上消失。
   在度過漫漫長夜時,他們之間講著粗野的笑話,在戰友們當中他有時也會罵娘,

他常強迫戰友們喝個酩酊大醉。而他們不敢不從命,因為拒絕意味著不忠實;但是 他們又害怕,怕酒後吐真言。據斯大林的女兒斯韋特蘭挪描述,他們有時開玩笑: 當一個人起身敬酒時,其他的人就把一個西紅柿放在他的坐位上,或者往他的酒杯 裏撒鹽,或者把他推進園中的小水池裏。戰友們因此而感到高興:既然斯大林開玩 笑,那說明他沒有生氣。

   而斯大林一邊嘬著煙鬥,一邊看著這些未來的死屍怎樣被嘲弄。宴會一般在清

晨4 點鐘結束,此後他允許這些精疲力盡的小醜們回家去睡覺。可是他自己卻還繼 續過著不眠之夜。

   戰友們走後,他還要在辦公室內工作,有時呆在花園裏。他喜歡夜裏去剪花,

在路燈下用整枝剪刀幹活,剪下來的花朵由保衛人員收集起來。但是手已經不太聽 使喚了。衰老的手常發抖,有時會剪破手指。那時就把醫生叫來,但那醫生自己的 手也發抖了,他是因為害怕而發抖的。這時斯大林就會微笑著自己包紮手指。天亮 以前他稍微睡一會兒。夏天,他常去二樓樓梯下的簡易木床上去睡上一覺,用帽子 把臉遮住,以免清晨的太陽妨礙他。冬天,他喜歡在夜晚乘雪橇沿著林蔭道滑行。 最後一個冬天他不乘雪橇了,因為關節炎更嚴重了,腿疼。他變得很愛生氣。

   在別墅的所有房間裏,他選用一間。實際上他只住在這一間房子裏,睡也在這

裏,在沙發上。瓦列奇卡給他在沙發上鋪上被褥。

   他的桌子上堆滿了書籍和文件。吃飯就在這張桌子的邊緣上,把書往裏面推一

推就行了。他房間的墻上掛了一張列寧像,像的下面晝夜點著一盞燈。

   曾是教會學生的他,想出了這個主意:用常明燈照亮列寧的臉。
   他很願意和保衛人員談話。那些文化程度不太高的警衛員現在成了他的主要朋

友。他同他們聊天,給他們講當年他怎樣過流放生活,像一般老頭子那樣添枝加葉。 他越來越喜歡講過去的事了。

   “他很孤獨,怪可憐的,他老了。”一位他過去的警衛員這樣對我說。
   他計劃的一場大清洗已經開始了,到處都在進行。
   就像1937  年一樣,他私人衛隊中的人開始失蹤。關於每一個失蹤的人,他都

會悲痛地說:“老頭兒沒能證實自己無罪。”




   他的確可憐他們,不過必須這樣做。所有的老工作人員都應該消失。就像過去

的保克爾一樣,追隨他多年的衛隊長弗拉西克由於知道的秘密太多,也於1952 年 被捕。

   而在當時,在“靜靜的1950  年”,許多人被秘密殺害……
   按照斯大林的命令,幾十個軍事將領在1950  年8 月的某個夜晚被槍殺,其中

包括戈爾多夫、雷巴利琴科、基裏洛夫、克魯佩尼科夫將軍,空軍元帥胡佳科夫等。 秋天,數百名因“列寧格勒案件”而身陷囹圄的人被處決。

   頓河修道院附近的火葬場正緊張地工作著。新被處決者的骨灰就被扔在頓河公

墓無底的1 號公共墳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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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也被竊聽![编辑]

   斯大林之死使弗拉西克免於一死。1955  年他寫了一份請求赦免的申請,其中

有最有意思的事。

   弗拉西克說,開始時,貝利亞親自審問他。弗拉西克驚訝地發現:貝利亞竟然

知道他和政府首腦私下談話中涉及的某些細節。要得知這些談話的細節只有一個途 徑——竊聽。

   弗拉西克寫道:“貝利亞迫切地想要知道,戰後政府首腦到底對他貝利亞有什

麽不滿的地方。”

   這次,太快的速度使“當家的”處於不利地位。他本不該急於逮捕弗拉西克:

他丟失了一條老練的警犬,而暫時又未找到另一條警犬來代替他。

   “當家的”決定幹掉貝利亞。像過去所有的犧牲品一樣,貝利亞·在消失之前

應該把委托給他的工作完成。貝利亞可是與偉大夢想的實現密切相關的。

   1951  年,在貝利亞的監督之下,試驗成功了那新型的、威力巨大的原子彈。

而在1953 年,他的學者專家們又造出了新的、空前的武器——便於運輸的氫彈。 這個武器正準備試驗,它的威力要比投到廣島的原子彈大20 倍。世界上還沒有類 似的武器,只有“當家的”一人掌握著這種武器。

   氫彈定於1953  年8 月間試爆,但那已是斯大林死後數月的事。
   而在當時,在掌握最新武器的前夕,斯大林委托貝利亞要完成莫斯科的火箭防

衛工作。還在40 年代末,就曾決定在莫斯科四周部署火箭部隊,火箭的數量要足 以擊落任何向莫斯科飛來的飛機。建立了兩道巨大無比的混凝土環形防線,在這些 防線上布置了對空火箭和高射炮構成的綜合體系。根據斯大林的要求,工作以瘋狂 的速度進行,幹活的都是貝利亞部下的那些久經考驗的建設大軍——牢中的犯人們。 60 台火箭隨時做戰鬥準備。從發射點同時可有20 台火箭起飛,雷達站可跟蹤目 標。然而……它們卻不能相互配合。“當家的”催促著。工程師們遵命按軍營制度 工作。貝利亞把總設計師叫來吩咐:

   “如果整個體系不能運作,那麽……”
   體系開始運作了。“當家的”心想:不久以後,莫斯科就要從用火箭做成的圍

欄裏面朝西方觀望了。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超級武器——氫彈和最強大的軍隊——尚未忘記如何有效

地進行殺戮的軍隊。不,戰後不久斯大林對莫洛托夫所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第一次世界大戰把一個國家從資本主義的奴役之中解救了出來,第二次世界大戰 建立了社會主義體系,而第三次世界大戰會永遠地消滅帝國主義。”此話的深一層 意思是:“我們要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並結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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